中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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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媛：「我現在覺得我要瘋了。」
枝枝：「怎麽了？」
阿媛：「我作業補不完了。」
枝枝：「……我也是。」
時枝從床上坐了起來。
她看了眼日歷，這天是八月三十一，她絕望地閉了閉眼，心裏默默算了下，還有十幾頁數學都沒有寫。
阿媛：「喔，對啦，這個一直忘記發給你。」
阿媛：［圖片］
那是時枝生日的時候，她跟在後面拍的，時枝和沈曠的合照。
雖然只是個背影。
時枝眨了眨眼，看了那圖片很久，最後偷偷存了下來。
她記得網上的好友尤青青高中的時候，喜歡過一個男生。那個時候，時枝也才讀初中。
她常常聽尤青青說起他。
說他真心話大冒險輸了，被迫和她牽了下手。
說他很厲害，物理考了95。
說他畢業晚會的那天，唱了一首歌。
再後來便沒有音訊，從偶爾的聯系到一年只一句的新年快樂。
再後來，他在大學談了女朋友。
此後再無交集。
問及此事，尤青青曾經說過一句：好遺憾啊，到最後居然連一張和他的合照都沒有過。
時枝看到那張合照時，第一刻想到的就是這樣一件和她自己和沈曠幾乎毫無關系的事。
不過她又想，她有的不止是和他的合照啊。
纖細的手指撫上那圖片，女孩眼睫微動，視線轉向了手腕上的紅繩。
她想，他們才不會像尤青青和那個男生一樣失去聯系。因為她分明看見了他的目光裏，只有她一個人。
-
高二開學的第一天，班級裏唯一一個沒有來的人是葉逸臣。
“哦，他啊，去寧州市了，估計忙著不久過後的物理競賽吧。”
被班上的幾個女生問到這件事，江浩如此答到。
他去了物理競賽。
付知相聽到這話，微微擡了下頭，看著前面那個空著的座位，手指無意識地扶著桌子扣了兩下，手心微微地起了一層汗。
她想起了那個過去不久的暑假。
他總找她說話，什麽都說。
競賽培訓班裏的空調總壞；他家樓下有一只貓咪他取了個名字叫奶茶；今天有一道題沒有解出來根本睡不著；廣場那邊新開的奶茶店要不要一起去……
——“付知相，你不會沒看出來我喜歡你吧。”
——“做我女朋友嗎。”
“啊。”
她像是從回想中反應過來，直起身不自覺地啊了聲，有些恍然。
那個時候她說什麽？
似乎也是很呆地啊了聲。
她問：“你們的競賽，什麽時候開始呢？”
她說：“如果你拿到一等獎了，我就答應你。”
她都說了些什麽話啊……
付知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，垂眸輕輕搓了搓指尖，有些焦躁不安起來。
眼神都像粘在了前排那個空桌子上似的，動不了。
那就當她同意了吧。
付知相想了會兒，下定了決心。
-
九月裏最近的一個假期是中秋節。
時枝對中秋一直有些比較特殊的情感，說不上是為什麽，大約是因為很久之前看過的那句詩：“但願人長久，千裏共嬋娟。”
千裏共嬋娟。
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，她一直想知道。
“枝枝，小心那邊——”
“啊。”
一個沒註意，她的屏幕一黑，操縱的人物也倒在了地上。
她又死了。
時枝嘆口氣，手機放到一邊，伸手拿了杯水喝。
手機裏傳來尤青青的聲音：“枝枝，你今天不舒服嗎。”
“沒有啊，我，”時枝停頓了下，不知該如何解釋，有些吞吞吐吐地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可能今天狀態不好。”時枝說，她覺得有幾分愧疚。
難得能和尤青青玩一次，自己卻一直在拖後腿。
她一直有些出神的原因是，在組隊的時候，看到了沈曠在線。
他，也玩這個游戲啊。
只是猶豫了那麽一瞬間，尤青青就已經開了游戲，她甚至沒能來得及看看他在玩什麽。
時枝略微有些失神。
“你怎麽了，枝枝？”
尤青青帶著些關切地問道：“你好像有心事嗎？”
“啊，沒有。”時枝下意識否認，但停頓了下卻還是說了真話：“我看到……我看到他在線。”
興許是默契，尤青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個“他”是誰。她記得時枝以前提起過，有個喜歡的男生。
“你要邀他來玩嗎？”
“啊，不。”
說話之間，又是一波團戰，只是片刻的不專心，就造成了慘敗。
“我……我怕你覺得尷尬。”時枝有些支支吾吾，看著屏幕上一個巨大的“失敗”，默默垂下眼，眼神飄忽不定。
尤青青卻絲毫不在意，她微微勾唇，停留在組隊的頁面，指尖敲了敲屏幕，悶悶的兩聲響。
她忽地笑了，隔了層屏幕，時枝並不能看見她的表情：“枝枝。”
“嗯。”時枝輕聲應她。
“我先下了哦。”
“啊？”
尤青青隨便扯了個借口，說老師找她有事，她急著趕論文，便退出了登錄。速度之快，時枝甚至插不進一句話。
“……”
急著趕論文，怎麽剛才都還在玩呢。
時枝咬了咬唇，清楚她是故意的。
少女盯著那好友欄看了好一會兒，最終沒能下得去手點邀請。看著他的狀態變成了“組隊中”，她卻好像松了口氣似的——如果他已經在和朋友玩了，她就不用再糾結要不要邀請的問題了。
在下線之前，她突發奇想想去看看沈曠的主頁，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。
剛點進主頁，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，一個組隊邀請就彈了出來。
是他。
id叫“片月”，她盯著那組隊消息看了會兒，本打算點拒絕的手卻莫名按到了“加入”。
時枝：“……”
天有不測風雲。
她看到這隊伍五個人，剛好滿了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。
一個id叫S的人，正開著麥道：“誒，這是誰拉的呀……”
是個男生的聲音，聲線帶著些顆粒感，還挺好聽，卻是個完全陌生的音色。時枝頓時楞了一下。
不會是他的朋友吧。
可是他明明在學校並沒有什麽很是要好的朋友，只是偶爾被葉逸臣拉去打籃球。而這個聲音，顯然不是葉逸臣那一群人之一。
“我拉的。”一個淡然的聲音響起來，是沈曠，“你不是說，想見見她嗎。”
沈漾一時間楞了下，隨即樂了：“你好，我叫沈漾，沈曠的初中同學。那個id叫‘北極’的，是我女朋友唐朵。”
透露著一股濃濃的自來熟的氣息。
“哎，就，那個英文id的是我兄弟，叫江衍。”
沒等沈曠開口，沈漾已經把在場所有人介紹了個遍。
一個溫柔的女聲也恰在此時響了起來，很是及時：“你好，聽他們說你叫時枝，我可以叫你枝枝嗎？”
時枝一時間腦袋像被銹住了一樣，隔了片刻才開始費力地運轉。
嘎吱嘎吱，她好像都能聽見幻想中生銹的零件運轉的摩擦聲。
她微微張口，很不自然：“啊，好。”
對面的女生倒是自然許多，她好像在笑，聲音都放軟了些：“那你叫我小朵就好啦。”
唐朵被沈漾帶著和他們玩了幾次，她本來開朗，倒也習慣得挺快。
時枝只覺得自己好像臉紅了，因為她聽見了麥裏女孩細微的笑聲。
沈曠問：“我開了？”
沈漾答了句：“行。”
沈曠又淡淡地說了句：“你們，別逗她了。”
他幾乎能夠想象到，在她略有些猶豫的聲調背後，小姑娘泛起一層紅霧的臉頰。他對她害羞的樣子，記憶最深刻還是在冬天，她總喜歡把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裏，眼睛裏像有水汽氤氳，眼神柔軟。
像毫無攻擊性的小兔子。
“你就護著她吧。”沈漾的語調中滿含調侃之意。
他沒指望沈曠會回應這句話。
卻不曾想，片刻的停頓後，麥裏傳來了輕輕的一聲“嗯”。沈漾差點把手機都扔了。
“嘖。”江衍也在另一邊輕輕嘆了口氣。
進入界面，江衍最先預選了上單的位置。
沈漾一樓，很快鎖了個射手公孫離。
唐朵喚了她一聲，就在時枝還在猶豫不決要選什麽的時候，“枝枝。”
她下意識嗯了一聲，“怎麽了？”
唐朵說：“我玩嫦娥。”
原來是告訴她位置，避免撞了。時枝順口應了一聲，才發現只有沈曠一直沒說話，也沒有要預選的意思。
他在三樓。
時枝低頭搓了搓指尖，思考著玩打野還是輔助。
要不要問問他？
短暫的寂靜，一時間沒人說話。
選角色的倒計時到20秒的時候，沈曠說：“枝枝，選瑤，我幫你搶。”
“哦——”沈漾意味深長地拉長聲調。
她低頭看著屏幕，很聽話地如他所言拿了瑤。
心跳的好快啊，剛才，好像都快反應不過來了。
游戲開始。
時枝一直跟著唐朵，總是覺得跟其他那個人都不太好。
江衍不需要她；沈漾嘛，他女朋友在這好像跟著不是很合適；至於沈曠……
時枝輕輕舔了舔嘴唇。她想，如果跟他，怕自己緊張，連瑤都玩不好。
“枝枝，上來。”唐朵倒是樂得自在，前半局都在一直接時枝，不舍得她下來半分的樣子。
時枝小聲說了句：“我幫你看視野呀……小朵。”
聲音軟綿綿的，夾雜著些嗔怪和撒嬌的意味。
唐朵：“！”
唐朵：“就待在我頭上！有事我叫沈漾救我們倆！”
時枝一個沒忍住，噗嗤笑了一聲。
她好像忘記了之前那些糾結的心理活動，笑著說：“好啊。”
話音剛落，她看見沈漾被擊殺的播報。
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。
-
另一邊。
沈漾怒了：“沈曠！你在幹什麽見死不救！”
沈曠說：“剛才沒看見你。”
他專註地盯著屏幕，極快地拉了一下視野，手指修長白皙，手下操作沒停。
“double kill!”
少年笑起來，說：“給你報仇了。”
這話雖然是對沈漾說的，但時枝卻被完全吸引了註意力。她聽著他好像拿起水杯喝了口水。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正在打團，自己的盾快沒了也渾然不覺。
於是因為一個盾沒有刷好，導致自己和嫦娥一起雙雙“去世”。
敵方的大小姐拿了個雙殺，戰績從5-2到7-2，小小的被養了一波。
她皺著眉道歉：“對不起啊，小朵。”
唐朵說：“這有什麽！”
時枝盯著灰掉的屏幕發呆，漫不經心地聽沈漾和江衍聊天。
他們被人包圍了。
沈漾：“誒，撤一下撤一下。”
江衍操縱的李信替公孫離擋下了絕大部分傷害，最終還是沒頂住，倒下了。
江衍：“我這是為你犧牲。”
沈漾：“謝謝謝謝謝謝謝你！”
時枝聽著聽著就禁不住彎起了眉眼。
和她很久之前刷到他的朋友們給他寫的信時想的一樣，沈曠的朋友們，果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。
原來他以前，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度過的。時枝忽的感覺有些開心。這種開心的情緒像浪潮一樣湧了起來。
她喜歡一個人，就希望他永遠在陽光下，多些歡樂，少點陰霾。
就希望他是被很多人愛著的。
即便在這些人之中，她自己只是其中一個也好。
“枝枝。”
耳機裏傳來一個略微壓低了的聲音，沈曠有些悶悶地道：“你跟我呀。”
好像很委屈似的。
唐朵先她一步覆活，趕著支援沈漾去了，恰巧忘記了帶上時枝。
時枝看見他特地回城來接她，輕輕眨了眨眼。
時枝感覺到有一陣心軟的感覺自心底蔓延起來，就要把她自己包圍。她按了三技能，給沈曠套了盾，應道：“來啦。”
他好像哼了聲，含含糊糊地：“你總不跟我。”
有點可愛。
時枝說：“可是，我要保護小朵呀。”
沈曠：“我也需要保護。”
沈漾：“我的天，我聽到了什麽……組隊麥裏面還可以再開單獨倆人的麥嗎，我真是聽不下去了。”
唐朵：“沒關系，這不是還有我嗎，漾漾。”
沈漾：“說的也是！”
江衍在公屏默默扣了個“6”。
後來的小小半局，時枝一直跟著沈曠。
一個巨大的“victory”在屏幕上顯示出來，而後返回房間，江衍說了句有事先走。
接著，沈漾也聲稱有事。
唐朵：“誒……那我也走了？”
她急匆匆退出了房間，原本熱鬧的環境一下子寂靜了下來。
沈曠問：“還玩嗎？”
他正靠著床，對著窗戶的方向，擡頭看了眼天空，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，是中秋的圓月，不同於往日的天氣不佳，這一天的月亮並沒有被霧氣遮住半分，皎潔的光幽幽從天幕上垂落下來。
一直垂到人間千萬家的窗邊。
而後，他聽見女生軟聲說：“不玩了。”
但她卻沒有要退出的意思。
沈曠問：“不玩了，待在這幹嘛呢。”
隔了會，時枝夾雜了幾分猶豫道：“想和你多說說話。”
沈曠啞然。
氣氛變得非常安靜且微妙，游戲中原本是方便隊友交流的組隊麥此時被當成了電話來用。
又隔了會兒，他聽見少女柔軟的聲音響起來。
她說：“我在看書。《傾城之戀》。
“我剛才看見了個句子，沈曠。”
“什麽句子？”
“我想從你的窗戶裏看月亮。”
她聲音很低，很小聲，卻十分清晰可聞，念出那句話的時候很認真。
沈曠微微支起身體來，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
那句話是書裏的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說的。有告白的意思。其實時枝並沒有在看書，她只是忽然想到這話。
想說給他聽。
他退了游戲。
微信裏發來了一條新消息。
果真是從窗戶往外照的一張月亮圖片。
時枝一邊點保存一邊想著果真沒聽出來她是什麽意思吧，她想要收起手機出去接一杯水。
等到她接完水回來的時候，看到又多了兩條語音新消息。
第一條：“月亮給你看了，以後玩游戲就多跟我一會呀。”
第二條：“我也想從你的窗戶裏看月亮。”
接著是一條文字消息。
他說。
——我的意思是，我也一樣。
我喜歡你。
我也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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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媛：「喔，對啦，這個一直忘記發給你。」
阿媛：［圖片］
那是時枝生日的時候，她跟在後面拍的，時枝和沈曠的合照。
雖然只是個背影。
時枝眨了眨眼，看了那圖片很久，最後偷偷存了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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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他真心話大冒險輸了，被迫和她牽了下手。
說他很厲害，物理考了95。
說他畢業晚會的那天，唱了一首歌。
再後來便沒有音訊，從偶爾的聯系到一年只一句的新年快樂。
再後來，他在大學談了女朋友。
此後再無交集。
問及此事，尤青青曾經說過一句：好遺憾啊，到最後居然連一張和他的合照都沒有過。
時枝看到那張合照時，第一刻想到的就是這樣一件和她自己和沈曠幾乎毫無關系的事。
不過她又想，她有的不止是和他的合照啊。
纖細的手指撫上那圖片，女孩眼睫微動，視線轉向了手腕上的紅繩。
她想，他們才不會像尤青青和那個男生一樣失去聯系。因為她分明看見了他的目光裏，只有她一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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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他啊，去寧州市了，估計忙著不久過後的物理競賽吧。”
被班上的幾個女生問到這件事，江浩如此答到。
他去了物理競賽。
付知相聽到這話，微微擡了下頭，看著前面那個空著的座位，手指無意識地扶著桌子扣了兩下，手心微微地起了一層汗。
她想起了那個過去不久的暑假。
他總找她說話，什麽都說。
競賽培訓班裏的空調總壞；他家樓下有一只貓咪他取了個名字叫奶茶；今天有一道題沒有解出來根本睡不著；廣場那邊新開的奶茶店要不要一起去……
——“付知相，你不會沒看出來我喜歡你吧。”
——“做我女朋友嗎。”
“啊。”
她像是從回想中反應過來，直起身不自覺地啊了聲，有些恍然。
那個時候她說什麽？
似乎也是很呆地啊了聲。
她問：“你們的競賽，什麽時候開始呢？”
她說：“如果你拿到一等獎了，我就答應你。”
她都說了些什麽話啊……
付知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，垂眸輕輕搓了搓指尖，有些焦躁不安起來。
眼神都像粘在了前排那個空桌子上似的，動不了。
那就當她同意了吧。
付知相想了會兒，下定了決心。
-
九月裏最近的一個假期是中秋節。
時枝對中秋一直有些比較特殊的情感，說不上是為什麽，大約是因為很久之前看過的那句詩：“但願人長久，千裏共嬋娟。”
千裏共嬋娟。
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，她一直想知道。
“枝枝，小心那邊——”
“啊。”
一個沒註意，她的屏幕一黑，操縱的人物也倒在了地上。
她又死了。
時枝嘆口氣，手機放到一邊，伸手拿了杯水喝。
手機裏傳來尤青青的聲音：“枝枝，你今天不舒服嗎。”
“沒有啊，我，”時枝停頓了下，不知該如何解釋，有些吞吞吐吐地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可能今天狀態不好。”時枝說，她覺得有幾分愧疚。
難得能和尤青青玩一次，自己卻一直在拖後腿。
她一直有些出神的原因是，在組隊的時候，看到了沈曠在線。
他，也玩這個游戲啊。
只是猶豫了那麽一瞬間，尤青青就已經開了游戲，她甚至沒能來得及看看他在玩什麽。
時枝略微有些失神。
“你怎麽了，枝枝？”
尤青青帶著些關切地問道：“你好像有心事嗎？”
“啊，沒有。”時枝下意識否認，但停頓了下卻還是說了真話：“我看到……我看到他在線。”
興許是默契，尤青青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這個“他”是誰。她記得時枝以前提起過，有個喜歡的男生。
“你要邀他來玩嗎？”
“啊，不。”
說話之間，又是一波團戰，只是片刻的不專心，就造成了慘敗。
“我……我怕你覺得尷尬。”時枝有些支支吾吾，看著屏幕上一個巨大的“失敗”，默默垂下眼，眼神飄忽不定。
尤青青卻絲毫不在意，她微微勾唇，停留在組隊的頁面，指尖敲了敲屏幕，悶悶的兩聲響。
她忽地笑了，隔了層屏幕，時枝並不能看見她的表情：“枝枝。”
“嗯。”時枝輕聲應她。
“我先下了哦。”
“啊？”
尤青青隨便扯了個借口，說老師找她有事，她急著趕論文，便退出了登錄。速度之快，時枝甚至插不進一句話。
“……”
急著趕論文，怎麽剛才都還在玩呢。
時枝咬了咬唇，清楚她是故意的。
少女盯著那好友欄看了好一會兒，最終沒能下得去手點邀請。看著他的狀態變成了“組隊中”，她卻好像松了口氣似的——如果他已經在和朋友玩了，她就不用再糾結要不要邀請的問題了。
在下線之前，她突發奇想想去看看沈曠的主頁，她好像從來沒有看過。
剛點進主頁，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，一個組隊邀請就彈了出來。
是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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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枝：“……”
天有不測風雲。
她看到這隊伍五個人，剛好滿了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。
一個id叫S的人，正開著麥道：“誒，這是誰拉的呀……”
是個男生的聲音，聲線帶著些顆粒感，還挺好聽，卻是個完全陌生的音色。時枝頓時楞了一下。
不會是他的朋友吧。
可是他明明在學校並沒有什麽很是要好的朋友，只是偶爾被葉逸臣拉去打籃球。而這個聲音，顯然不是葉逸臣那一群人之一。
“我拉的。”一個淡然的聲音響起來，是沈曠，“你不是說，想見見她嗎。”
沈漾一時間楞了下，隨即樂了：“你好，我叫沈漾，沈曠的初中同學。那個id叫‘北極’的，是我女朋友唐朵。”
透露著一股濃濃的自來熟的氣息。
“哎，就，那個英文id的是我兄弟，叫江衍。”
沒等沈曠開口，沈漾已經把在場所有人介紹了個遍。
一個溫柔的女聲也恰在此時響了起來，很是及時：“你好，聽他們說你叫時枝，我可以叫你枝枝嗎？”
時枝一時間腦袋像被銹住了一樣，隔了片刻才開始費力地運轉。
嘎吱嘎吱，她好像都能聽見幻想中生銹的零件運轉的摩擦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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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朵被沈漾帶著和他們玩了幾次，她本來開朗，倒也習慣得挺快。
時枝只覺得自己好像臉紅了，因為她聽見了麥裏女孩細微的笑聲。
沈曠問：“我開了？”
沈漾答了句：“行。”
沈曠又淡淡地說了句：“你們，別逗她了。”
他幾乎能夠想象到，在她略有些猶豫的聲調背後，小姑娘泛起一層紅霧的臉頰。他對她害羞的樣子，記憶最深刻還是在冬天，她總喜歡把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裏，眼睛裏像有水汽氤氳，眼神柔軟。
像毫無攻擊性的小兔子。
“你就護著她吧。”沈漾的語調中滿含調侃之意。
他沒指望沈曠會回應這句話。
卻不曾想，片刻的停頓後，麥裏傳來了輕輕的一聲“嗯”。沈漾差點把手機都扔了。
“嘖。”江衍也在另一邊輕輕嘆了口氣。
進入界面，江衍最先預選了上單的位置。
沈漾一樓，很快鎖了個射手公孫離。
唐朵喚了她一聲，就在時枝還在猶豫不決要選什麽的時候，“枝枝。”
她下意識嗯了一聲，“怎麽了？”
唐朵說：“我玩嫦娥。”
原來是告訴她位置，避免撞了。時枝順口應了一聲，才發現只有沈曠一直沒說話，也沒有要預選的意思。
他在三樓。
時枝低頭搓了搓指尖，思考著玩打野還是輔助。
要不要問問他？
短暫的寂靜，一時間沒人說話。
選角色的倒計時到20秒的時候，沈曠說：“枝枝，選瑤，我幫你搶。”
“哦——”沈漾意味深長地拉長聲調。
她低頭看著屏幕，很聽話地如他所言拿了瑤。
心跳的好快啊，剛才，好像都快反應不過來了。
游戲開始。
時枝一直跟著唐朵，總是覺得跟其他那個人都不太好。
江衍不需要她；沈漾嘛，他女朋友在這好像跟著不是很合適；至於沈曠……
時枝輕輕舔了舔嘴唇。她想，如果跟他，怕自己緊張，連瑤都玩不好。
“枝枝，上來。”唐朵倒是樂得自在，前半局都在一直接時枝，不舍得她下來半分的樣子。
時枝小聲說了句：“我幫你看視野呀……小朵。”
聲音軟綿綿的，夾雜著些嗔怪和撒嬌的意味。
唐朵：“！”
唐朵：“就待在我頭上！有事我叫沈漾救我們倆！”
時枝一個沒忍住，噗嗤笑了一聲。
她好像忘記了之前那些糾結的心理活動，笑著說：“好啊。”
話音剛落，她看見沈漾被擊殺的播報。
唇角忍不住勾了起來。
-
另一邊。
沈漾怒了：“沈曠！你在幹什麽見死不救！”
沈曠說：“剛才沒看見你。”
他專註地盯著屏幕，極快地拉了一下視野，手指修長白皙，手下操作沒停。
“double kill!”
少年笑起來，說：“給你報仇了。”
這話雖然是對沈漾說的，但時枝卻被完全吸引了註意力。她聽著他好像拿起水杯喝了口水。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正在打團，自己的盾快沒了也渾然不覺。
於是因為一個盾沒有刷好，導致自己和嫦娥一起雙雙“去世”。
敵方的大小姐拿了個雙殺，戰績從5-2到7-2，小小的被養了一波。
她皺著眉道歉：“對不起啊，小朵。”
唐朵說：“這有什麽！”
時枝盯著灰掉的屏幕發呆，漫不經心地聽沈漾和江衍聊天。
他們被人包圍了。
沈漾：“誒，撤一下撤一下。”
江衍操縱的李信替公孫離擋下了絕大部分傷害，最終還是沒頂住，倒下了。
江衍：“我這是為你犧牲。”
沈漾：“謝謝謝謝謝謝謝你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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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她很久之前刷到他的朋友們給他寫的信時想的一樣，沈曠的朋友們，果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。
原來他以前，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度過的。時枝忽的感覺有些開心。這種開心的情緒像浪潮一樣湧了起來。
她喜歡一個人，就希望他永遠在陽光下，多些歡樂，少點陰霾。
就希望他是被很多人愛著的。
即便在這些人之中，她自己只是其中一個也好。
“枝枝。”
耳機裏傳來一個略微壓低了的聲音，沈曠有些悶悶地道：“你跟我呀。”
好像很委屈似的。
唐朵先她一步覆活，趕著支援沈漾去了，恰巧忘記了帶上時枝。
時枝看見他特地回城來接她，輕輕眨了眨眼。
時枝感覺到有一陣心軟的感覺自心底蔓延起來，就要把她自己包圍。她按了三技能，給沈曠套了盾，應道：“來啦。”
他好像哼了聲，含含糊糊地：“你總不跟我。”
有點可愛。
時枝說：“可是，我要保護小朵呀。”
沈曠：“我也需要保護。”
沈漾：“我的天，我聽到了什麽……組隊麥裏面還可以再開單獨倆人的麥嗎，我真是聽不下去了。”
唐朵：“沒關系，這不是還有我嗎，漾漾。”
沈漾：“說的也是！”
江衍在公屏默默扣了個“6”。
後來的小小半局，時枝一直跟著沈曠。
一個巨大的“victory”在屏幕上顯示出來，而後返回房間，江衍說了句有事先走。
接著，沈漾也聲稱有事。
唐朵：“誒……那我也走了？”
她急匆匆退出了房間，原本熱鬧的環境一下子寂靜了下來。
沈曠問：“還玩嗎？”
他正靠著床，對著窗戶的方向，擡頭看了眼天空，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，是中秋的圓月，不同於往日的天氣不佳，這一天的月亮並沒有被霧氣遮住半分，皎潔的光幽幽從天幕上垂落下來。
一直垂到人間千萬家的窗邊。
而後，他聽見女生軟聲說：“不玩了。”
但她卻沒有要退出的意思。
沈曠問：“不玩了，待在這幹嘛呢。”
隔了會，時枝夾雜了幾分猶豫道：“想和你多說說話。”
沈曠啞然。
氣氛變得非常安靜且微妙，游戲中原本是方便隊友交流的組隊麥此時被當成了電話來用。
又隔了會兒，他聽見少女柔軟的聲音響起來。
她說：“我在看書。《傾城之戀》。
“我剛才看見了個句子，沈曠。”
“什麽句子？”
“我想從你的窗戶裏看月亮。”
她聲音很低，很小聲，卻十分清晰可聞，念出那句話的時候很認真。
沈曠微微支起身體來，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
那句話是書裏的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說的。有告白的意思。其實時枝並沒有在看書，她只是忽然想到這話。
想說給他聽。
他退了游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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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枝一邊點保存一邊想著果真沒聽出來她是什麽意思吧，她想要收起手機出去接一杯水。
等到她接完水回來的時候，看到又多了兩條語音新消息。
第一條：“月亮給你看了，以後玩游戲就多跟我一會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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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。
——我的意思是，我也一樣。
我喜歡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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